华楠回忆罗瑞卿同志指导军报开展真理标准讨论

（节选自《解放军报》1988年8月6日第四版《师谊友情赤子心》） 

　　瑞卿同志重任军委秘书长前后一段时间里，党和军队正处于“两个凡是”的思想桎梏之中。１９７７年春，小平同志提出反对“两个凡是”，坚持实事求是的正确方针后，他立即表示赞同和积极支持。有一次我到医院去看望他，他详细询问了关于“两个凡是”的社论发表前后的经过情况，接着说：“对待毛主席的著作和他的指示，都要坚持科学的态度。小平同志强调毛泽东思想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对毛主席的指示，必须完整准确地理解和运用，决不能不分时间、地点和条件到处搬用，这就是坚持了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他又说：“过去林彪、‘四人帮’别有用心地断章取义引用毛主席语录，甚至打语录仗，这都是糟蹋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为他们的野心和阴谋服务的，我们千万要记取这个教训。”

　　１９７７年秋，瑞卿同志主持筹备军委全会和起草文件时多次说：“什么‘以阶级斗争为纲’，这其实是根打人的棍子。林彪、‘四人帮’阶级斗争为纲不离口，就是为了打人。”当时，这个口号还没有否定。他在讨论修改会议文件时，向叶剑英、邓小平同志汇报和商讨，想办法冲淡并创造条件否定这个口号。他在主持修改文件中，既阐述毛主席说的要有党的总路线总政策，又强调要有具体的工作路线和具体政策，将小平同志１９７５年在军委扩大会议上提出的“军队要整顿，要准备打仗”作为军队各项工作的纲，以深入揭批林彪、“四人帮”为当前的首要任务。他说：“如果说阶级斗争，揭批林彪、‘四人帮’也可以说是具体体现，有人要挑刺也挑不出来。”这实际上是对“阶级斗争为纲”和“两个凡是”的有力抵制。后来他还指示解放军报重新宣传《不怕鬼的故事》，启发大家不怕鬼不信邪，不迷信教条，无所畏惧地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彻底的唯物主义精神。

　　１９７８年春，他从外地回来，曾几次说：“林彪、‘四人帮’对党的事业的大破坏，一个共同点，就是首先破坏我们党的实事求是的传统。他们这种破坏的突出表现是偷、装、吹。”接着，他又具体解释说：“他们偷，就是偷来马列和毛泽东同志著作中的片言只语，根据自己的需要重新拆卸组合；装，就是以此把自己装扮为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忠实捍卫者’，以此发号施今；吹，就是到处吹嘘，吓人整人，说假话，欺上瞒下，还逼人对他们唯命是从，不许人们从实际出发去独立思考。他们在这方面造成的危害和恶果，决不会因为他们的垮台就自动消灭。现在的‘两个凡是’正是这种流毒。”他一再提醒，要报纸在宣传和实际工作中时刻注意这个问题。

　　随着这一年春天的到来，被禁锢压制多年的我国思想界和大地万物一起开始复苏。瑞卿同志在３月的人民日报上读到一篇题为《标准只有一个》的短文之后，指出这篇文章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什么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真理，但不能用来检验自己，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他很赞赏这个观点，让报纸注意并宣传这一思想。不久，光明日报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第二天，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同时转载了全文，新华社又发了通稿，全国各报也纷纷转载，一场事关重大、意义深远的思想革命运动开始了。瑞卿同志立即站到了这场运动的前列，成为坚强的支持者和具体的组织者之一。他说：“这篇文章很好，意义很大，解放军报要注意研究和宣传，要保持这个方向，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斗争。”又说：“这是一篇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好文章，它提出的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问题，不解决这一问题，我们的事业就不能前进。要重视在军队中消除‘两个凡是’的影响。”

　　６月２日，小平同志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讲话中明确肯定和支持这一讨论，瑞卿同志马上要我们根据小平同志的讲话精神，组织并编发文章，宣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解放军报很快约中央党校的同志写了一篇文章，瑞卿同志看到稿样后，兴奋地说：“这篇文章很好，一定要使文章更充实，理论水平更高，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发表，不要抢时间。”他亲自查阅毛泽东同志的《实践论》、《反对本本主义》、《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筹著作，又重阅了小平同志这方面的讲话，并要我们和作者商量，在修改时加上毛泽东同志和邓小平同志的有关论述，做到立论更稳，无懈可击。后来根据他的指示对文章进行了全面修改，将稿子再次送他审阅，他又字斟句酌地做了修改，要我们还是别忙发表，尽量把文章改得更好，为此他曾连续给解放军报社打过五次电话。文章基本定稿之后，他第三次阅改，认为没有问题了，才在小平同志的支持赞同下，于６月２４日在解放军报上以两个版的篇幅发表了题为《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的特约评论员文章，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也于次日全文转载，新华社再次发了通稿，全国各报又相继转载，使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展开了。

　　这篇文章发表前，我随代表团去罗马尼亚访问。出国前，瑞卿同志两次打电话，强调要改好这篇文章，并说：“发表这篇文章可能有人反对，准备反驳。不要紧，出了问题首先由我负责。”没有想到这竟成了他对我最后的一次教诲。

　　瑞卿同志积极支持并直接指导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不是偶然的。他一贯把坚持实事求是当作自己思想和行动的准绳。１９７７年秋冬，端卿同志主持起草一个文件时，坚持不写突出当时中央主要领导人个人的内容，并用列宁关于群众、阶级、政党、领袖的观点，顶住了个别人的错误意见。

　　“文革”前他是抵制和反对林彪的。但是他复出以后，一再强调对任何事物都要作具体分析，防止片面性和绝对化。他说，即使对林彪个人也要具体分析。他不是一生下来就反革命。他在历史上有错误，也有过功绩，不能一概抹杀。如果那样，也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他还多次说：“我对林彪有个认识过程，主要是从他反对军事训练，反对比武，大搞突出政治，违反毛主席的建军思想，破坏我军的现代化和正规化建设，我才有所认识，有所抵制。还有林彪搞毛主席语录，我不赞成他提的‘最高最活’、‘顶峰’等谬论，加上若干别的事，这才引起林彪对我的忌恨，要把我搞掉。实事求是地说，我虽然对林彪有抵制，但我也执行过他错误的东西。”这种实事求是的作风和光明磊落的品德，是多么可贵！

2012年12月15日，华楠在家中接受解放军报原社长孙晓青（右一）和新闻研究中心主任张驰（左一）的采访。宣琦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