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福明教授共忆真理标准的讨论

作者：姚远方    1988年6月7日

    正当真理标准讨论十周年纪念之际，笔者出差路过南京、特地拜访了十年前率先著文并由此引起这场讨论的胡福明教授。

　　“你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文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你当时哪里来的那股勇气？”我问。胡教授直截了当地回答：“那是逼出来的，１９７７年２月，我们正在揭批‘四人帮’，两报一刊发表了《学好文件抓好纲》的社论，提出‘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看到这‘两个凡是’，我觉得，是语录标准，还是实践标准，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问题。如果束缚于‘两个凡是’，那么，拨乱反正就无法进行，‘左’的思想就无法冲破，许多被压制的老同志就无法站出来，冤假错案就无法平反，一句话，毛泽东同志晚年的错误就无法纠正。当时，一种责任感驱使着我，决心写篇文章破一破‘两个凡是’。”

　　“应该说，起草那篇文章，是个人的行动，但文章的修改、发表，以及此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则是集体的努力，有组织的行动了。特别应该提到的是，‘两个凡是’出台伊始，邓小平同志就针锋相对地提出，要完整准确地掌握毛泽东思想的体系。真理标准的讨论，从开始酝酿到深入展开，始终都是在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同志的领导和支持下进行的。”

　　胡教授的话，勾起笔者一连串的回忆。作为当时解放军报的一名工作人员，我想起了１９７８年６月２４日解放军报发表的那篇特约评论员文章《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想起了为这场真理标准大讨论做出了重要贡献的罗瑞卿同志。

　　５月１１日，由胡福明同志起草的《光明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了。第二天，《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全文转载，迅即引起强烈反响，很多人表示赞成，也有不少人包括某些负责人坚决反对，种种非议扑面而来。

　　九天后（５月２０日），总政一位领导同志和我一起去见当时任军委秘书长的罗瑞卿同志，向他汇报并请示全军政工会议的宣传工作。罗瑞卿同志一见面就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一篇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好文章，它提出了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问题。他明确指出，全军政治工作会议就是要宣传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宣传一切从实际出发，宣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一步也前进不了。

　　６月２日，邓小平同志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作了重要讲话，着重阐述了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是毛泽东思想的根本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尖锐批评了那种只主张“照抄照转照搬”、认为“谁要是坚持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谁就是犯了弥天大罪”的错误思想。当晚，罗瑞卿同志打来电话，要军报根据讲话精神，很快写出一批有份量的文章。

　　全军政工会议刚刚结束，中央党校的吴江等同志写出了《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的重要文章，我们准备作为军报特约评论员文章发表，从理论上参与并支持真理标准的讨论。６月１８日，文章清样送罗瑞卿同志审阅修改。他连夜打来电话说，文章他初看了一遍，印象很好。并指示我们，不要勿匆忙忙地发表，要再充实提高一步。他还说：“现在不是有人搞‘两个凡是’吗？这种做法，表面上好象在维护毛泽东思想，实际上是违背和损害毛泽东思想。马恩列斯从没有讲过‘凡是’，毛主席也没有讲过‘凡是’，如果用‘两个凡是’的态度对待列宁的话，就不会有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和以后的中国革命的胜利；如果用‘两个凡是’的态度对待毛主席的话，中国社会主义事业就不可能在新条件下继续发展。”此后，他又两次来电话，再三对文章的修改提出意见，要我们把毛泽东同志批评本本主义的思想和邓小平同志讲话的主要精神反映到文章里去，使讨论进一步深化。

　　几经修改，文章基本定稿。尚未发表，罗瑞卿同志就去联邦德国做洽腿手术。临上飞机前，他还惦记着评论员文章，对我说：“那篇文章，你们放胆地发表。可能有人要反对，我负责，打板子找我。”没想到，这竟是罗瑞卿同志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听我忆叙至此，胡福明同志动情他说，罗瑞卿同志这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他一生为人的高尚品格的最好概括。他对社会主义的忠诚和无所畏惧的理论勇气，是最值得我们理论工作者学习的。

　　我们从回忆和沉思中抬起头，很快又把话题转到改革开放的今天。我们深深感到，坚持实践标准，对当前和今后执行党的十三大路线，对放胆地进行改革和开放，对在整个社会主义时期毫不动摇地树立一切工作的中心是发展生产力的观念，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它将不断指导我们进一步解放思想，奋发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