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铁码头,战舰守望着刘公岛。张腾飞摄
日军占领下的刘公岛铁码头,伫立在海雾中。陈悦提供
国耻十思①·寻访甲午战争遗址【刘公岛】
国殇之思:比“自哀”更沉重的是什么
■解放军报记者 梁蓬飞 魏兵
公元2014年,甲午战争爆发120周年。不经意间,那一段国耻,已在国人心头煎熬了整整两个甲子。
岁月无痕,当年留下的巨大创伤仍在浸血。然而,今天说起甲午,我们的心真的还那么疼吗?
踏访刘公岛,遥望当年那片海,历史与现实的光影交错,使人越发感到,有此一问并非无病呻吟、言过其实!
只要稍微懂点我们这个民族历史的人,都知道刘公岛上演过怎样的悲剧——北洋水师在这里成军,亦在这里覆灭,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留下了一支军队悲伤远去的背影和一串至今仍在追问的谜团。
斯人已逝,但往事并不如烟。
如今,周围的喧嚣消解着我们对那段历史的殇思:这,就是当年那个埋葬了多少忠魂、承载了多少国恨的刘公岛吗?
同行的少校军官李乔智,是海军某勤务船中队教导员,他所在部队就驻扎在刘公岛上。这座岛屿自1985年对外开放以来的每一次重大变迁,都被官兵们看在眼里——建造北洋海军忠魂碑、阵亡将士名录墙,整修北洋海军提督署、水师学堂、丁汝昌纪念馆、古炮台……作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所应有的厚重,已渐渐积淀。
走进甲午战争博物馆陈列馆,偌大的展厅,熙来攘往,人声嘈杂。对于北洋水军战败,哀其不幸者有之,怒其不争者有之,摇头叹息者有之,很多人都是一副恨不逢时、指点江山的架势。可当他们走出展厅,刚才的义愤与感慨很快一扫而光,纷纷举起相机,把沉痛的历史追寻,定格成开心的“到此一游”,至于失败原因、历史警示,已没有多少人去真正关心了。
眼前的一幕幕,深深刺痛着戚俊杰。作为一名在刘公岛工作20余年的甲午战争研究学者,他对历史蜕变成这种“快餐式”消费极为愤怒:纪念甲午,不是为了敲敲历史警钟,发一通忧思而已,更重要的是以史为鉴,有所作为。
120年来,对于甲午战争,研究学者数以万计,著作立说汗牛充栋,各种研讨你方唱罢我登场,但凡有些学识的人,似乎都能对那段历史评头论足一番。但遗憾的是,对历史教训的探究,还更多地停留在学术和考古层面,并没有多少进入国民意识,变成国家决策,化作具体行动。
言及于此,曾任清政府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国人赫德打过的一个比喻,又无情地撞向了记者的心头:“恐怕中国今日离真正的改革还很远,这个硕大无比的巨人有时忽然跳起,哈欠伸腰,我们以为它醒了,但过了一阵,却看它又坐了下来,喝一口茶,燃起烟袋,打个哈欠,又朦胧地睡着了。”
唐人杜牧站在阿房宫的遗址前,曾忍不住喟叹: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而在戚俊杰眼里,刘公岛仿佛一个巨大的隐喻。“今天,我们为什么如此热衷纪念甲午?因为在某些方面,我们看到历史与现实有着令人心忧的相似。”老人说:对于国耻,比“自哀”更沉重的是改变!
改变什么?威海军分区司令员丁伟杰沉静地说:“首先要改变的是我们对日本的认知。”
他的案头,放着一本雪珥写的《绝版甲午》。书中的很多话让他读来振聋发聩。比如,“推动日本军国主义的,就是强大的民意力量,其中包括那些属于被压迫阶级的工农。如果非要说广大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则他们并不受害于侵略或军国主义,而只是受害于不幸战败而已。”
纪念甲午,又逢“七七”。明朝以降300多年,从倭寇犯边到甲午战祸,再到八年抗战,再到近年来的修改历史教科书、否认南京大屠杀、炮制钓鱼岛“国有化”……岂能再一厢情愿地相信,“以德报怨”可以弥合历史伤痕,缓解现实冲突?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习主席说:“历史是现实的根源,任何一个国家的今天都来自昨天。”从这个视角审视,刘公岛留给我们的思考太多太多。
1895年3月,日本,马关,春帆楼,日本代表伊藤博文就甲午之战的结果,曾对中国代表李鸿章发出了一段堪称推心置腹的追问:
“十年前,我在天津时曾同大人谈过改革问题,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件事情得到改变呢?”
一问百年成浩叹。“居安”于今天的我们这个民族、这支军队,需要做到的已不仅仅是“思危”这么简单…… |